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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2章 喜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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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月的天氣已經很晴朗了。

人出門的時候, 太陽照在身上,暖洋洋的,叫人情不自禁想要舒展腰身, 深吸口氣。

蕭淑燕長裙迤邐, 釵環清貴, 面似春櫻, 扶著兩個侍女的手,往披香殿去了。

這也是大婚之前,她最後一次見賢妃與趙王。

賢妃雖不喜歡蕭淑燕做兒媳婦, 但好歹也是兒子大喜, 娶的又是娘家侄女, 加之皇子成婚之後便能上朝領事, 倒也高高興興的操持。

饒是剛剛見到蕭淑燕時,心頭還有些不痛快,但見蕭淑燕知情識趣, 俯首作低, 話又說的漂亮, 賢妃心頭那口氣便沒了,再看她時, 也要順眼幾分。

兩個人在內殿裏說了會兒話, 一個說,一個捧, 倒也其樂融融, 如此過了一會兒, 卻有宮人入內,傳了皇後的話過來。

聖上既然決定在趙王婚後,叫兩個年長的皇子搬出去,那錦書也不會遲疑,過了幾日,等那日的風波略微散些,便將這消息送出去。

賢妃聽後,面上雖還自在,但心中不免有些不情願。

王府雖自在,可內裏裝飾規制,比之宮中差的遠了,她舍不得叫兒子委屈一絲一毫。

再者,皇子出宮之後,再想進宮可就沒那麽容易了,非得事先通傳,奉知皇後才是,總歸是麻煩。

她還想看著孫子降生,齊聚天倫呢。

只是,這終究是聖上拍板才能定下來的,賢妃在心裏不滿幾句,嘴上卻也不敢說什麽。

倒是蕭淑燕,暗自松一口氣。

雖說賢妃是她正經婆婆,她也是正妻,但大婚之後,她若是留在宮裏,只怕真沒人會把她當盤菜。

再者,人就在宮裏,每日要不要往賢妃那裏去立規矩,伺候著?

去吧,委實是辛苦難熬,但倘若不去,一個不孝的大帽子扣下來,能將人給壓死。

相較而言,自然是出宮別居,自己做主人舒坦。

賢妃便是想要拿捏兒媳,也不好叫每日過去,惹人閑話的。

是以這消息一聽,蕭淑燕心底便笑了,只是畏懼賢妃,這才強自忍下,沒有表露罷了。

賢妃倒也沒心思搭理她,滿心都是屆時要給兒子帶什麽東西,準備些什麽,看一眼溫順站在一邊的蕭淑燕,擺擺手道:“我這兒事多,你也別幹站著,往那頭去,找你表哥說話吧。”

這正合蕭淑燕的意,心頭一喜,道:“是,我這就過去。”

早些年的時候,趙王幾乎是朝野公認的儲君,意氣風發,可是自從皇後異軍突起後,他地位便降了好些,待到皇後生子,更是一落千丈。

雖是如此,但也不得不承認,就相貌風姿而言,他還是極出眾的。

再者,便是再落魄,那也是正經皇子,大周親王,世間女子仰望的對象。

蕭淑燕滿心期待,同侍女一道往趙王書房去,人還沒進去,就聽裏頭一道婉柔聲音響起,江南水鄉的軟糯氣十足,聽了一聲兒,骨頭都要軟了:“我再悔一步,就一步。”

趙王的聲音傳出來,笑意之中帶著寵愛:“不成,一局棋沒下完,你都悔了幾回了。”

“殿下是偉男子,怎麽還不能讓我一讓?”那柔婉聲音道:“我不依。”

短短兩句話下來,蕭淑燕心頭便湧起一片火苗,燒的她頭暈眼花,幾乎站不住腳。

趙王明知道她今日入宮,不去見她也就罷了,竟留在內室,同別的女人打情罵俏,這叫她這個將來的王妃情何以堪?

那帶路的宮人見她神色,也能猜出她心思,小心道:“姑娘,是蘇氏在裏頭。”

“我倒是誰,”蕭淑燕冷冷一笑:“原是那個狐媚子。”

蘇氏便是先前伺候趙王後有孕的宮人,賢妃最見不得這些心思大了的宮人,本是想要杖斃的,只是趙王再三求情,落胎之後,才勉強饒過去。

這事兒蕭淑燕也是知道的,聽宮人說內裏的人便是蘇氏,心中更是嘲諷。

只是趙王寵著蘇氏,為了她,連賢妃的意思都能違逆,蕭淑燕也不能直沖沖的過去說什麽。

在書房外站了好一會兒,她終於收拾好面上神情,帶著笑,推門進去了。

聽到再過幾日便要出宮別居的消息時,承安正坐在書房裏抄錦書罰的那十遍《孝經》,手略微頓了頓,便繼續寫了。

“你看看你,”秀娘抱怨:“早叫你謹慎些,不要胡來,這下倒好……”

被人趕出去了。

這句話她是說不出來的,但言中之意,已經很明顯了。

承安聽了也不惱,頭也不擡,道:“又不是我一個人被趕出了,趙王不也是?應當是我們到了婚齡,不好留在宮中,這才被遷出去的,你亂想些什麽呢。”

“是這樣嗎?”秀娘不知內情,聽他解釋,倒松一口氣,隨即又蹙眉道:“娘娘這會兒,還生你氣嗎?”

她在宮中多年,最是明白擡高踩低的人性,也知道他們這一陣子的舒服日子是靠著誰來的。

要不是皇後庇護,別人見了他們,只怕連瞧都不會瞧一眼。

“應當是沒有的,”承安手一滯,靜默一會兒,終於停下筆來,緩緩道:“娘娘溫和,罰都罰完了,哪裏還會同我計較這點小事。”

“那就好,”秀娘輕輕嘆道:“娘娘關照我們良多,我身份低微,不好過去求見,待會兒你走一趟,謝過娘娘恩情才是。”

“好,”承安眼睫緩緩一眨:“我知道了。”

“娘娘,”錦書正在案前做刺繡,紅葉輕手輕腳的進去,低聲道:“楚王殿下來了。”

錦書本來是不想見他的,但此前罰他,是打著懲罰他辱師名義的,他也往沈太傅那兒致歉,得了諒解,她若是咄咄逼人,反倒叫人多想。

“罷了,”如此靜思一會兒,她終於道:“叫他進來。”

承安神情是一如既往的端正,面上看不出絲毫異樣,入內見了她,難得的屈膝跪地,行了大禮:“娘娘安。”

錦書盯著他看了一看,沒叫起身,而是道:“該說的都說過了,還過來做什麽?”

“娘娘都要趕我出去了,我卻巴巴的湊過來,未免不識趣。”

承安原是低著頭的,聽她這樣講,便擡頭看她,目光有種叫人心頭發軟的傷感:“再過幾日就要走了,他日入宮請安,也不知娘娘肯不肯見我,索性這會兒過來,再見一見。”

“現在你已經見到了,”錦書坐在上首看他,神情一絲不變:“可以走了。”

“娘娘,”承安嘴唇動了動,有些艱難的道:“沒什麽話……想對我說嗎?”

語氣之中,竟有幾分哀求。

留在內殿裏的都是錦書心腹,但她還是擺擺手,示意她們出去,方才道:“還有什麽好說的?”

“承安,”她看著他,叫他名字:“我待你不薄。”

他沒吭聲,錦書也不在乎,只是繼續道:“我這麽說,你認不認?”

“娘娘待我,自是恩重如山,還有,”承安目光穩穩的落在她面上,道:“——我的心意,是真的。”

他這句話說的短,卻也真摯。

錦書聽得一笑,卻不回應,只問他:“你的這份心意,倘若叫第三人知曉,足夠將我們倆一起送上死路。”

她目光轉冷:“你知道嗎?”

承安眼睫低垂,掩住了眼底神色:“我知道。”

“你看,”錦書似乎是被抽空了力氣,坐在椅上看他,有些無力的道:“我明明什麽都沒做,卻要承擔著為你真摯的心意而葬送一切的危險,提心吊膽,夜不能寐,這種焦灼,你明白嗎?”

承安看著她,似是不忍:“我明白。”

“那你說,”錦書問他:“我又該怎麽辦?”

承安看著她,她也毫不退避的看著她,四目相對之間,竟似有千鈞重,叫彼此都難以眨一下眼。

“我想離開一段時間,”許久許久之後,他合上眼,道:“叫我離開一段時間吧。”

錦書忽的落下淚來,別過臉去,道:“你想去哪兒?”

“不知道,”承安依舊合著眼,道:“大概,會去一個你見不到的地方。”

錦書沒有說挽留的話,那太假惺惺了,他們都是聰明人,沒必要。

“也好,”到最後,她只是道:“走吧,這天下很大,好看的姑娘也很多,活潑的,文靜的,柔婉的,英氣的,什麽樣的都有,你還很年輕,不該在一條沒有終點的路上枯熬。”

“不,不是那樣的,”承安睜眼看她,眼眶濕了:“你覺得,我的心意與你而言只是負擔,我認。你不喜歡我,躲開我,厭惡我,我也認,可是……”

“我心裏念你,總是忘不掉……我也要認。”

“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麽,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麽,可是我沒辦法叫自己停下來。”

“我,”他眼眶終於濕透,合上眼去,勉力不叫眼淚流出:“我真的喜歡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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